如我自观犹可厌

不读书,不写信,不运动,茶也不喝,呆在家里费电,看梁山好汉们终日饮宴,彻头彻尾的享受生活,过眼云烟。远没有抱负,赚钱的兴头一起总是恶气难抑,负面的情绪需要培养一个怎样的爱好来挥发掉?
小和尚问得道高僧,“得道前每天做什么?”高僧答:“挑水、洗衣、做饭。”小和尚问:“得道后每天做什么?”高僧答:“挑水、洗衣、做饭。”小和尚不解:“得道前和得道后又有什么分别呢?”高僧回答:“得道前,挑水时想着做饭,做饭时又想着洗衣;得道后,挑水是挑水,洗衣是洗衣,做饭是做饭。”
人生而自由,又在枷锁之中,道理摆在那里并非时人不懂,而是需要与之相符,境界的得来需要时间,还有金钱,还有经历,还有自省。但也不光光这些就能炼出一碗心灵鸡汤,多少糊涂蛋,尽付笑谈中,个中滋味,是真水无香。
想起始乱终弃的事,说过要做有情有义的人,没曾想有情义敌不过的东西。留存我心也好。
谓公方壮须似雪,谓公已老光浮颊。十年前无意写下的“匆匆”二字,竟不无意外的将你我概括,虽匆匆但无憾。
 
我所渴望的美,
是永恒与生命;
谁知它们竟水火不容。
永恒的美,奇光异彩,
却无感无情;
生命的美,千变万化,
却终为灰烬。

——顾城

乡村没落

沿着大路两旁聚集的千篇一律的俗气小楼,已经把依山带水的乡村文化驱离,从山边、水边撤退到路边的城镇化建设,已经完全侵蚀了乡村的精髓,这种聚集造成乡村更大面积的荒凉、破败,山依然是穷山,水则更成了恶水。
成片的良田、湖泊、山岭被人承包,这些地方已经不再让人轻易进入,或拉电网,或日夜把守,青山无处打樵,绿水无处垂钓,河水脏得无处浣衣,乡村已无自然自由之野趣。而追逐利益的种植经济已经破坏了天然的和谐,茶园改种果树,良田种了菜蔬,养猪养牛农户越来越大手笔,囤地建厂,引进加工的饲料,貌似市场化的作坊经济,普通家庭已经逐渐放弃了一家一户一牛一狗数只鸡鸭自给自足的传统。
河上一只只挖沙船将河道越挖越宽,沙石被沿江运往城市贩卖,河边崩岸无数,满目疮痍。水泥路修到了家门口,可是质量不合格,缝缝补补,比未修之前更破更不伦不类。公路两旁原本一排排的杨树被连根伐走,重新栽种的小树苗再也没见到长大过,想象小时候夏天在路上骑车,清风拂面,树荫阴凉,卖茶卖瓜的小摊,闲坐下棋的老人,像是被一阵风都刮走了。
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乡村已形成年龄断层,结婚的纷纷去县城里置房,城郊结合部盖了成片的房子,没有什么规划,基础建设明显跟不上,于是一片脏乱差。失地的农民以房子为生,整日在门前支起麻将桌。沿路到处是政绩工程,不合格的村村通公路,奢侈的政府居住小区,因开发果园而毁掉的松树林,莫名其妙重复建设的不搭嘎的现代景观。
再也不见爬山虎,再也不见麻雀,再也不见绿草地上的蛇,池塘边上的龟,再也看不见大钳子的天牛,再也听不见鸡犬相闻,再也不见热情的年轻人,再也不能夜不闭户,而在这个夏夜,再也没有邻里之间围坐在竹床上吃饭纳凉话家常看星星了。

城镇化如同看一场戏散场后的景象,开始挺热闹,过后很难看。整个中国的乡村已被严重污染,环境被污染,人文被污染,已现凋敝、没落之势,也许再过十年,谁也找不到一个被鸟声叫着的故乡。

我愿意为中国的变坏负一点责

我看到悲愤的人群中,有生产假药的人,有生产毒奶的人,有生产瘦肉精的人,有强拆别人房屋的人,一定也有贪污受贿的官员,一定也有侵犯知识产权的人……我们是受害者,也是一个个灾难的直接或间接的制造者、推动者、无视者、空谈者。我感到悲哀的是,这不是别人创造的中国,这是我们自己创造的中国。
走在这样的中国里,你一定可以看到或听到,开黑出租车的在骂男足,摆水果摊的在骂气象局,警察扭住了群众的脖子,领导把责任推给下属,嫖客埋怨服务质量太次……我们总是有很大很大的怨气,就好像自己已经跟这些人划清了敌我是非界限老死不相往来,就好像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变成了一个高尚的人,就好像这个社会上的思想上的脏乱差跟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可是每天与你擦肩而过的,不都是这些人吗?甚至就是你自己。
我也愿意痛快淋漓的骂别人,骂开黑出租车的坑人、骂男足不如去改打拳击、骂买水果的人昧良心、骂气象局老天不容、骂警察都是H社会、骂群众脑残智商低、骂领导站着茅坑不拉屎、骂下属办事不让人省心、骂嫖客抠骂小姐壮,我骂他们都不需要5角。可是,你我能有多少底气呢?有人会说,中国都这样了没救了,有钱就去捞张绿卡,没钱就破絮包头算了,可是我更愿意从心里去重建她,在激愤之余,我会想想我要怎么做才能避免因为我而造成的灾难,比如不酒驾、比如不插队、比如不随地吐痰、比如不抄袭别人的创意。
指责他人,撇清自己,偌大的中国,就没有一个人、一个部门、一个组织愿意为某件做错的事情负一点点责。没有一个担当的肩膀,哪来的那么多“脊梁”?目前还没有任何组织声称对此事负责,我愿意为中国的变坏负一点责。

地球上的垃圾一定有你的一袋,我并不是为什么人脱罪,作无罪辩护,好像我说自己有错他的错就减轻了一点,没有这回事,如果我们连自己的错都不放过,还会放过别人的罪吗?

空山新雨后

沿着我的树往上走,到了山坡腹地,绿卡其裤子已经湿了大半。植被像刚洗过的头发自然凌乱,叶子渐次把雨珠儿抖下,慢慢的伸展开来,洗尽纤尘绿不透,草们都趁着这场雨着了颜色。眼前是一片窄叶松林,旁边还有翠柏和桦树,我要找的这个孩子,正在一棵松树下挖蘑菇。雨后天色灰沉,我坐在水泥格子里,听见窗外汽车的喇叭声,恍惚中以为是一只画眉在叫。

你的目光是一尾鱼

你的目光是一尾鱼
在我的空眸里游荡
情人死在沙场
有一种预感没有答案
春秋梦已远
惊鸿渺无岸
从此山水不相逢
止住了不再惊望
止不住思念的殇
黄沙高墙鹰飞兔走的天涯
灯影桨声里散了牵绊
枫桥夜泊时断却痴缠

11年7月

如何公正

在驾校时,老师问我们,假如在路上突然刹车失灵,左边是一只狗,右边是一个人,怎么办?大家都回答说,当然是撞向狗。从价值观来说,人的价值要大于狗的价值,从经济学的角度,赔付狗要比赔付人少,从犯罪学上看,撞死人比撞死狗严重。因此,只要有的选择,狗是必死无疑的了。
伤害最小,损失最低,是我们的避祸原则。但是善于思考的人们总是习惯反推,如果左边是一个小孩,右边是一个大人呢?如果左边是一个人,右边是五个人呢?如果左边是一个乞丐,右边是一个富翁呢?如果,如果,如果有得选择,你是肇事者,而伤害是不可避免的,你会怎么选择?因为社会道德标准而撞向大人,因为事故严重性而撞向一个人,因为处理的麻烦程度而撞向乞丐?
同样,在发生灾祸时,教科书上说要先救治重伤,再救轻伤,先救命,后治伤。但是如果条件有限,重伤者可能救不活而轻伤者可能因延误救治变成重伤,怎么办?电影《陨石浩劫》里就有此描写,虽然只是对标准答案的回应而已。
绝大多数人会选择同一种答案,因为伤害最小,损失最低,是我们的行事处世哲学。这种所谓标准答案里面有一种貌似的公正,哈佛大学哲学教授Michael Sandel讲道,当我们判断一个人的行为是否公正依据的是其造成的后果以及对外界的影响的时候,我们将这种判断称之为结果主义的道德推理,然而有些人认为一些本质错误的事情却带来了好的结果,比如用一个人的生命换五个人的生命,所以在将结果主义的道德推理与绝对的道德推理相比较的时候,应该有一种怀疑的精神,用倾向于公正的选择去实现多数人的最大幸福。
因此,《拯救大兵瑞恩》就有了一种合理性,八个人救一个人,为的绝不是可见价值的交换,同样我们也可以用怀疑的精神看待高速上拦车救狗的事情,而不至于做出有失偏颇的判断。

多捐了三五块

我觉得官方的慈善机构不靠谱,起源是98年那场大洪水。有关部门给学校送来了一些物资,刚开始就是一些旧衣服旧鞋什么的,然后学校开大会说家里受了灾的同学上来登记领一些物品,当然还要配合领导照相。我家原没有受什么灾,自然就不上去了,我有一同学家里是受了灾的,但是他家境况还算不错,这些旧衣服旧鞋拿回家也没有人穿,再说上去领也有些伤自尊,所以他也就没有去登记。哪知洪灾久不退去,学校很快收到了第二批物资,这次就有米、面、油了,然后学校就按第一次登记的顺序往下发,我同学当然有些心动了,说早知道上次就去填表了。哪知洪水持续,学校又收到了第三批物资,这次不但发食品,还发钱。通过这件事说明了什么,不贪小便宜那是要吃大亏的(开玩笑)。
这事儿就说明慈善、救助这行业在我国还是非常乱的。首先,没有好的监管,没有标准的程序。我记得初中的时候学校组织我们捐书捐笔捐作业本,当时我的同桌就比较“邪恶”,他说,不知道这些新书和本子老师会不会拿去卖了,因此他要在他捐的书、本子上写上他的祝福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某某某捐”,这事儿后来被老师点名批评了。
我之前还从没有这种智慧,不会想到捐出去的东西还有人要打主意的道理,同学这么一启发,我也觉着这中间是可能会存在某种黑暗面的。当然,乡下的小孩子就这点见识,贪你几个本子能发多大财呢?八成不会吧。
小学的时候也经常捐款,真是搞不懂,我们那里也算是老少边穷,怎么学校老师老组织我们给别人捐款呢?这一点跟现在我们老给外国捐款差不多(虽然真是发扬国际人道主义,但对于普通乡下老百姓来说,地球上到底有没有那个国家他还不确定呢),当然不能说没有道理和价值。有一次给大运会捐款,当时新闻铺天盖地,什么有个小学生第一个响应捐款捐了5块钱受到了领导表彰啊,就像超市门口的捐款箱里总赫然放着几张大钞一样,小孩子一看见榜样那还不受刺激啦,纷纷回家找到存钱罐就一把摔碎,再纷纷动员父母慷慨解囊威胁不要拖我的后腿,后来我校还得了个团体组织奖,据说还有奖金。
其次,慈善形成了行业之后,这个行业有行业规范吗?有形成所谓的职业道德和操守吗?我有个朋友,现在是麦田计划(www.mowo.cn)一个城市的负责人,上大学时他就经常参加麦田计划组织的活动,后来做了发起人。麦田计划是一个纯民间组织,运作起来也更艰难,同时它的组织架构比较松散,参与人员都是一些志愿者。这和专业的官方慈善机构不同,官方慈善机构是有建制的,工作人员是拿工资的。这就有了尴尬,慈善行业是不是个有名有利的行业呢?但是我宁愿选择不专业的民善,因为他的利益链条要少一些,也更透明和尊重一些,我捐了10本书它会反馈这些书在哪里,但是你要给牛哄哄的官善捐10本书,鬼知道有没有变成厕纸。

第三,谁在捐款?捐给了谁?官善就像在搞器官捐献一样,捐献器官的人不能和受捐者相见,这让人有种收了中介费的联想。你捐的钱去了哪里?到受捐者的手里变成了百分之几?是推动了文明还是复辟了腐朽?为什么就不能更透明一些,而中间环节更少一些呢?

无一幸免

根本无法入眠。我住的房子临街,往西有一个十字路口,路灯昏黄向北伸延,把路勾画得宛如一只蜥蜴。晚上车少,但是车速都很快,车轮滑过路面的声音老气横秋,碾过井盖时渐露疲惫不堪。23点一过,便有洒水车哼着歌儿慢悠悠地来,乐声单调,准时准点,风雨无阻。
对面商场一到打烊,此地就变得格外冷清,白天熙熙攘攘的那一群人物,忽地就躲进了钢铁的迷藏,像一把沙子丢进了大海。拉水泥的砼车昼夜不息,大铁架高耸入云,环线上盖满了房子,密度让人窒息。没有苦行理想的年轻人,以编年体的形式描述着自己,把梦系在平米数上,日子如火如荼,总愿次第幸福。
在夜的海面上,点滴的灯光证明我不孤单,人心如苦海何来繁华之所在?这个城市如果没有你爱的人,就会显得如此无情无义,越热闹越寂寞。
这么晚还有警车隳突乎南北,换广告灯箱的几个男人正光着膀子,红绿灯不辞劳苦,甚至还有遛狗的人在大街上走过。

夜已经停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