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欲晚空换盏

在广州，回老家之前，我和妻子吵了几架，几无转圜余地。出发前2小时依然在吵架，本来说不回去了，因为这个情绪一路开车1000余里很担心安全问题。我们一家已经3年没有回老家过年了，我倒还好，父母、还有故土人情，情何以堪？岳父岳母也要回去看看吧。哥哥的生意越来越好，对祖先庇佑看得很重，近几年每年清明都要回去祭扫，今年听到我们带父母一起，自然是一家人早早定好了机票。这个年，是我们家族难得的团圆时光。然后，故乡于我们，毕竟是看一眼少一眼。

 

虽然1月初就听到了舆论，一直在关注武汉的肺炎，也多方向武汉市内的亲戚朋友打听，包括几个医生朋友，也没有得到确切消息，朋友们知道的消息和我们知道的并无更多，甚至听到政府在打击谣言，据说公安已经抓了13人，觉得一切可防可控，我们一路高速不经过武汉，想到中国如此强大，大街上都是过年气氛，略为放心。

 

一路平安，人山人海，奔波忙碌，不在话下。到家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和我们外出采买，准备得非常丰富，光烟花就买了五千之巨。

 

可是第二天晚上就陆续有不好的消息传来，先是武汉的朋友询问是否已经回来，没有回来就不要回来，后是同学群里诸多爆料，但是直到此时谁也不知道情况会变化得如此之糟糕，大家只是相劝多加小心。当晚新闻亦无半点不妥，全国人民张灯结彩喜迎新年，病毒仿佛很遥远。

 

去孩子外婆家过了一天，孩子舅舅前几日从武汉回来，也是毫不知情。小城黄冈距离武汉，1小时左右车程，前年通了高铁，来往两地只需15分钟，所以本地人外出首站就是武汉。那天我们从岳父岳母家弄了一大车蔬菜和2只鸡，后面吃了一个多星期。

 

情况突变在第三天的上午，武汉将封城的消息传遍微信群，钟南山的讲话平地一声雷，03年SARS的记忆嗖的一下被激活，没有恐慌，只是惊讶。

 

惊讶于为什么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马上行动。全家人商量，是不是要取消年前决定的一场聚会。已经定好的酒店，原计划年初六和孩子生日一起举办，从减少到3桌到不去酒店而改在家里进行，到年二十九下午的时候，一致决定完全取消，不办了。到大年年二十九的晚上，情况越来越不好，新闻已经很吓人了，武汉真的封城了，我们决定不串门，今年电话拜年。

 

我的一个医生朋友，在广东的中山医院，其父母孩子也是今年很早回到了湖北老家，他们得知消息，年二十九驱车赶回，深夜接上父母孩子准备离开回广东，车子走到九江，高速上停着几台挖掘机，只能原路折返。我能理解，如果能出去，深深祝福，郭德纲说得好，你没有经历过，就不要劝别人善良。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任何一个地方，情况也会如此。只是经此一疫，人们会意识到，没有所谓的集体强大，个体那是非常渺小的，我们无可选择，只能珍惜感恩。

 

我的武汉朋友们，各行各业，也有医生，也有干部，也有党员，身在武汉或者被强制叫回去，履行着这个城市的市民责任，无奈之下是伟大的牺牲。妻子的同学作为肿瘤科的医生已经递交了志愿书，我的武汉同济医院的同学联系不上，我的普爱医院的同学战斗在防疫一线，我的妹妹今天居家隔离了14天，作为党员先锋明天将去社区前线战斗，我的很多熟人都坚持在防疫岗位上。

 

我们是经历大时代的小人物。

 

村上春树的《海边的卡夫卡》有一段话。暴风雨结束的时候，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你甚至不确定暴风雨是不是真的结束了。唯一你可以确定的是，经过了这场暴风雨，你就不是之前的那个人。

 

我们都会记住今天这一段历史，历史也一定会记住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