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名义

  以八月起头,扯下弥天大谎
  一群野兽啃噬羊皮卷,罪恶的器官换了金子
  频频得手,你身裹羽毛游到彼岸
  一湖水结束了你的身份
  所有的敌人都在时光里饮鸩止渴
  用一次抒情就花完了回忆的力气
 
  一颗七色种子掉落怀中的一个下午
  只有一只鸟语一瓶花香在跟你说话
  你用一天的时间教会我睁开眼眶
  又用剩余的一天叫我走开,越远越好
  情节已放在十字包袱里,一骑就过了平原
  我跟着乌鸦飞,朝着天边的方向走去
  直到斜阳的那一角也被抹去了光
 
  所有的债都用肉偿,身体养活病痛
  思想操思想,而灵魂是穴居的第三者
  一张纸足可以走完我的人生了
  故事在枯井底仔细结绳打算自救
  而连着河流的血管,一做梦就是黄粱
  只要一回头就看见一棵树站在眼里
  谁端着青花瓷碗红鸡蛋远远望我
  在一滴水的世界里写满你的属性

父亲生日快乐

  他带我去县城看电影,路上还买了冰糕,
  我就坐在自行车梁上,冰糕流满了灯芯绒裤子。
  电影院里头很黑,我摸着别人的腿到处找他,
  那时他年轻力壮,爱时髦,脾气也很大。

  他是村里的文化人,会吹笛子、唢呐和拉二胡。
  尤其他写得一手好字,我还偷看了他的日记。
  年二十九他要写全村的春联,屋子里铺满红纸,
  椅子背上晾着刚写好的,他就在圆桌上立着笔,
  我抻着裁好的一方纸,不知道这一副会是什么词儿。
  他戴着当兵的黄帽子,微笑着看了我一眼,
  起笔倒是有些歪,却也负担了一个伟大的标题。

  我想起他年轻的时候和想到我不再年轻的时候,
  最后血管都老了,山水还是隔得很远,而
  岁月却一如那连接了始终的,走不完的路。
  父亲,生日快乐!

奶奶

  每年的正月十五,我家就很热闹,因为这一天是我奶奶的生日,叔叔、姑姑、姑父们,还有七亲八戚的这一大家子人会到我家聚在一起,几大桌子都坐不下,堂上堂下的小辈们我都认不齐。
  在我家是避讳提元宵节的,因为我奶奶叫元宵。我相信很多人不知道自己的爷爷奶奶叫什么名字,就是我知道了我奶奶的名字,也是很大了以后。
  因为办酒席的事情,父母每年都吵架,因为那时候,办一桌酒席家里也得计算一阵子。父亲是老大,我有一个叔叔、两个姑姑,母亲自然是气不过的。这时候奶奶就从漆皮箱里拿出钱来给母亲。
  一个女人气不过,往往是顾家,而父亲是好面子的,那时候父亲的脾气比较暴躁,父亲摔碗,母亲收拾衣服出门,是我童年最恐怖的画面。直到后来他们在我前面走着,拉长的背影一步一趋,那些坚硬变得像软玉一样,父亲说,常常给你妈打个电话。我知道,他们都是心里有爱的好人。
  叔叔要结婚,家里就住不下了,所以叔叔说要分家,父亲说,好,我们搬出去。母亲常跟我说,这个家一砖一瓦都是他们一点一点盖起来的,父亲只要了一张桌子几张椅子,那一年粮食不够吃,怕婶婶嫌弃就瞒着叔叔婶婶去借粮食,后来两年才还清。那一年我出生。
  因为我的叔叔年轻时很叛逆,找了个婶婶又很凶,所以分家的时候,爷爷和奶奶都要跟着父亲,我的奶奶是溺爱我的父亲的,我母亲又极温顺,那时候全家都很讨厌这个婶婶的。所以即便是分家,爷爷奶奶都是跟父母吃住。分家是我很不懂的一件事情,为什么孩子长大了就要分父母的东西,甚至连父母也要分。
  去年见到叔叔和婶婶,如今也做爷爷奶奶了,婶婶和母亲一起边做饭边拉家常,叔叔语气缓缓、慈眉善目的样子,说的话都好,做的事都好,一切又像一家人了。相同的是,他们都老了。直到我的姑姑们也老了,老得像我奶奶。我们不管在人世间有什么怨恨,最后都老得可以释怀了。
  每年的正月十五,我的奶奶都喝醉了,然后就给钱让我们去买鞭炮。酒席吃停当了,我们小孩便左左右右的搀着奶奶去看花灯,上一个坡时,我们把奶奶抬起来,奶奶在上面笑着骂。转眼奶奶和这些事不在已经十年了。祝好!